头条女神·美人图 #【出镜:亚鑫】
我用毛笔绘出她的模样,笔墨如江南洒下一纸烟雨,昔年她映在宣纸上的笑靥如花,花开花落,未曾开败。
那一年我只是西湖边上的一名卖画的,说是画师,其实只是个卖画的。虽是手艺人,却也仗着自己读过两年书,年轻气盛,不愿收人白眼,现在回想起来却是一股酸秀才的迂腐之气,不免有些自嘲。
那天灰蒙蒙的飘散着零碎的小雨,我躲在凉亭里
无所事事着,这时她就撑着一顶油纸伞从桥的那头走了过来,就好像从画里走出来一样。她身上着的是一件红边的黑色旗袍,玉色的小臂和小腿露在外边,旗袍勾勒出她紧俏的臀,她有些消瘦的身材。
她径直走到我的面前坐下,我注意到她的眼睛有些红肿。
我突然发现,从她出现在我的视线中的那一刻起,她就从未再离开过。
是的,从那一刻起,一直没再离开。
“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?”她的声音很清脆,又沉稳不跳脱,俨然是大家闺秀的风范。
“小生愿洗耳恭听。”
她噗嗤一声笑了,眼睛亮晶晶的似是还含着泪花儿。
“你这个人真有意思,大清都已经亡了,说话还跟个老古董似的。”
我并不为之动容,并不只她一个人这么说过我。
她沉默了一下,似是在喃喃自语:“罢了罢了,你不懂,没有人懂。”
“姑娘若是讲的明白,小生自然是听的懂。”
她猛的抬起头,眼里亮晶晶的似是闪着光一般。
“他们要逼我嫁给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!可我一点也不爱他!”
她说着突然激动了起来,扑过来拽着我的手,带着哭腔说着:“你带我走好不好,随便去哪里,我都跟着你,只要不回到这里……”
“胡闹!”我下意识的甩开她的手。“父母命,不可违,子曰,孝者……”
我下意识的满口的之乎者也,我的脑子很乱,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了。直到我回过神来,我才发现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,她漂亮的大眼睛里没有了先前的神采,空空洞洞的,我注意到她脸上多了两道浅浅的泪痕。
不知为何,我的心里一痛。
“小生,小生告辞。”
我逃也似的奔出了凉亭…
不知为何一整夜我的脑子里都是她,梦里也是她,她穿着红边的黑旗袍,拉着我的手,笑着让我带她走。
次日,阳光正好,我在西湖边上的画摊子边楞楞的出神。
“诶,你听说了吗?昨天许家的千金啊,嗨呀,投湖自尽啦。”
刹那间仿佛有一只手在我的心头捏了一下。
“你说的可是那许灵仙姑娘!”
“对对对!就是爱穿红边黑旗袍那姑娘,长得可水灵啦。”
“嗨呀,说是许先生把他许配给了隔壁镇上的金大财主,小姑娘不乐意,家里逼得急,心一横,就……哎……”
“可惜可惜……”
后面的对话我大约已经听不清了,我感觉自己的双眼模糊了,脑子里嗡嗡作响。
我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回到的家,记不清有没有吃饭,记不清很多事情,但我依稀是找到了回家了路。我伏在那熟悉的案上,磨着我熟悉的墨,所以我大概是回家了。
我感觉到我的笔在纸上游动着,可我并不知道我在画着什么,奇怪的是,画着画着,就出现了一个姑娘的模样,她穿着红边的黑色旗袍,撑着一顶油纸伞,就在那西湖边上,笑盈盈地向我走来……
我每天都在画啊,画啊,在家里画,在街上画,在西湖边上的亭子里画,一张一张,全是她的样子,画一张,烧一张。奇怪的是,我的眼睛越来越模糊,耳朵也听的越来越不真切了。终于有一天,我再也看不到了,听不到了。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画笔在纸上按照熟悉的轨迹游走着,我不用听,不用看,每一寸力道我都能拿捏的很准确。
我突然欣喜若狂,我终于把你刻在了我的心里。我也可以带你走了,我们去到天涯海角,永远都不回来……
“摄影师!嘿!”
清脆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,我感觉到一只小手在我眼前晃了晃,不由得回过神来。
“真是的,工作时间发什么呆啊,咦,你怎么哭了。”亚鑫眨巴着她的大眼睛,身上穿着红边的黑色旗袍,露出了玉色的胳膊和大腿。
“没……没……眼睛里有灰尘……”
“嗨呀你这个人。”亚鑫像一个女汉子一样把我放倒,“哪只眼睛我帮你吹吹。”
“喂…喂…不用了啊!”
“嗨呀大家都是成年人害羞什么嘛!”
……
他望着远方,相思穿过肠。
他藏着红烛,等把她照亮。
他画着那个她,直到耳聋眼盲。
十载过,忘川河畔我没忘。
——河图《盲眼画师》